深圳一位勞務派遣工的心聲與期待
12月25日,廣州連續陰霾了幾天的天氣終于放晴。
記者與楊麗(化名)相約在廣州燕匯廣場的肯德基見面。
談起此前在某電信公司做勞務派遣工的經歷,原本一臉輕松的她眉頭一下子緊鎖起來,“當勞務派遣工的那段日子,讓我很糾結。沒有做過勞務派遣工的人,不會懂得那種滋味……”
同工同酬“常聞之,而鮮見之”
2011年7月,剛從深圳大學畢業的楊麗與深圳某勞務派遣公司簽訂勞務合同,被派遣到某電信公司成為一名VIP客戶經理。盡管用工身份只是勞務派遣工,但懷著“只要努力就能轉正”的希望,楊麗開始了她人生第一份工作。
工作之前楊麗曾翻閱過相關勞動法對勞務派遣的規定,她知道,根據現行的勞動合同法規定,被派遣勞動者享有與用工單位的勞動者同工同酬的權利。楊麗想,除了身份和正式工不一樣,待遇和前景應該差不多的。而且入職前,人事部經理也曾承諾過:“只要努力工作業務出色,就有機會轉正。”
于是,楊麗開始努力工作,希望有一天可以“脫掉”勞務派遣這個“帽子”。
盡管勞動合同法規定,“勞務派遣一般在臨時性、輔助性或者替代性的工作崗位上實施”,但楊麗所在的部門,一共有120多名員工,只有不到10名正式工,公司的基層職員大多數屬于勞務派遣工。
楊麗說,最初每名員工都如自己般滿懷轉正的期盼,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,這種期盼看不到任何希望。很多員工以勞務派遣的身份努力工作了三五年也沒有轉正,她的班長工作逾十年之久而現在仍是派遣身份。
同工同酬,對楊麗她們而言是“常聞之,而鮮見之”。
楊麗的工作是每個月要完成10部手機、60個寬帶線的銷售,除此之外,還每天要固定打上百個推銷電話。一天工作下來,楊麗常常累得唇焦舌敝,不愿再說話。
李玲(化名)是楊麗的大學同學,職位是政企客戶經理,工作內容和楊麗相似,但由于是正式工,她的任務量比楊麗要少很多,每個月僅需要完成10部手機、10個寬帶線和5個集群網的銷售額,每天沒有固定電話的數量任務。勞務派遣工每兩個星期才可以雙休一次,加班是家常便飯。而正式工每天下午6點準時下班,每個星期都有雙休。
昔日站在同一起點的大學同學,如今在同一家公司上班,僅因用工身份的不同,薪資待遇等也天壤之別,這讓楊麗感到不舒服。
在第一個月發工資那天,楊麗早上回到辦公室驚訝地發現,部門所有人的電腦上都多了一份“勞務派遣職員工資列表”,原來公司把所有勞務派遣職工的工資直接打在一張表上,整個部門都可傳閱。而正式員工的工資卻不公開,每每問起人事部門對方也不愿回答。后來楊麗終于從李玲口中得知,正式工每月工資大概是5000元到7000元。而楊麗一個月最多只能拿到3000多元。
除此之外,公司還為正式員工提供租金非常低廉的員工宿舍,在深圳,這無疑是一項惹人艷羨的福利。這個福利,楊麗享受不到。
2011年末發放年終獎金時,楊麗拿到了3000元獎金,而正式員工卻拿到了1萬多元甚至更多。
修改勞動法,讓人見到亮光了
最讓楊麗無法接受的是,公司對他們的管理也區別對待。
今年6月份以來,公司規定員工上廁所不能結伴前去,也不能超過一定的時間,而這條規定僅適用于勞務派遣工。甚至連后勤部的電腦維修員前來幫忙修電腦時,也會優先服務正式工。
楊麗清楚地記得,有一回由于急著使用電腦,請維修員優先幫忙時,維修員冷冷地放下一張重裝碟說道:“你只是臨時工而已,不要諸多要求,有事自己拿碟重裝吧。”
“付出和回報會成正比嗎?”今年4月份,楊麗在QQ簽名上寫道。盡管每天化上淡妝、穿著得體地前往位于城中心的高檔寫字樓上班,但一走進辦公室,她時常會感到心酸,自問:“我到底是不是這里的員工?”
每當有朋友問起她在哪里工作時,楊麗回答完公司名稱后,通常都會迅速地轉換話題,她生怕朋友會接著問“是不是正式工”。而每次有親戚朋友聽說她在大的國企工作,都會豎起大拇指夸她“了不起!在國企工作,前途無限”。每每遇到此情景,她只會默默無語。
入職以來,楊麗一直都留心打聽公司是否有轉正的機會,然而眼看著身邊不少同事已經工作了五六年,盡管業績出色,但還是在原來的崗位停步不前。想到自己轉正的機會無望,她萌生了辭職的念頭。
今年7月份,勞動合同法修正案草案開始向社會公開征集意見,楊麗身邊的同事們也對此議論紛紛,草案的重點就是規范勞務派遣,這讓原本心灰意冷的楊麗們燃起一絲希望,以為很快就有盼頭了。然而,在多次向上司打聽轉正的消息都得到否定的答案后,楊麗終于在今年10月份提出辭職。
這兩天,楊麗了解到,勞動合同法修正案草案正在提交全國人大常委會審議,一開始得知這個消息后,她先是心頭一熱,然后忽然覺得有點失落:“如果政策出臺早一些,自己有望轉正,也許能在原來公司一直工作著。”
對于勞動合同法修改,楊麗寄予了很多期望:希望先前的同事可以和正式工一樣同工同酬,希望越來越少的后來者成為勞務派遣工。 (本報廣州12月27日電)